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暂停的荧幕,流亡的影迷

耐观影 耐观影 2024-01-12

文章来源:《Positif》No 716

作者:Christophe Auduraud

翻译:Siying
校对:pneusq

审稿:Xavier

图片来自网络,侵删

本文仅用于交流学习,严禁任何商业用途


封城以一种粗暴而中世纪的姿态降临,使一切都停止了运转。这场突然而持续、有时不乏魅力、留下无情教训,却也不失为一种复兴前景地使世界翻天覆地。自那不合时宜的仲夏开始,毫无血色的可怕死寂笼罩在城市上空。自此,思想、预感、洞见……一连串荒诞不经的悖论向我们袭来。很长时间内,我们并不特别相信确有其事。在我们那俯瞰空旷街道的露台上,我们渴望在这绝对平坦的地表之上,见证一次历史伟大复兴般的事件。或许,事件的缺席也是一种事件;冲击带来停滞。


疫情下的小酒馆


那些支持维持现状——指从对永恒大跃进的追求到像无头苍蝇一样(无论是进步或增长)——的人怨艾地加入了自大的倒退预言家行列,朝震耳欲聋的偶像大革命前行;而反对派们摘掉口罩,显示着他们对仅剩的生意那谨慎而潇洒的支持。一旦人们停止了工作,思虑就会在无所事事中生根发芽——人们四处大呼末日的到来!如果阻挡人们通往小酒馆的路,那么有趣的健身课程和翻来覆去的书本也无能为力。


虽然一百个感染者里有不到一个死亡病例,但这始终是场“鼠疫”。人们重新读着加缪,列出有罪的官员,仔细填写去小超市的出行证明。我们也看到一些奇怪的影迷沉浸在无尽的系列套系列的作品中:这种连续不断简直就是“无穷”的现代化表现形式。


加缪《鼠疫》(La Peste)


然而,曾经有很多辉煌的惊喜。这是历史上的第一次,人道的存在显得如此重要。它知道自己同时经历着一样的事件,虽然分头进行,但总能重逢。在一个又一个的夜空下,它完全是在为自己鼓掌,为了自己许诺过的、“之后”会存活下去,并且再也不会遗忘、最终圆满地存活下去。人们急切需要复兴,它就和天空庄严的美感一样崇高,使城市无处躲藏、罪行重新现世:在那上面,我们顷刻之间被笼罩、被抓紧、被放大。复兴的天空再也不只是一种装饰,一个被忽略、被遗忘的背景板。在它的面前,我们的思想、忧虑全都显现出来——不,再一次,在那些僵化的城市上空,是新的世界!除去在刚出生、在坠入爱河、还有在面对伟大艺术的时候,我们何时能再见到天地的强大力量?


在大荧幕上!


电影《发条橙》(A Clockwork Orange

1971年,库布里克


“只有在电影中,颜色看起来是真实的”,《发条橙》中的Alex说。如今我们期待一场停业的那些伟大影院的复苏(人们在建筑周围失落徘徊,走到过期的海报前,看到的全是天真的谎话:“这里”、“即将”、“很快”(法国电影海报经常写有带这些字眼的广告))我们真的太需要它们了。它们难道不是已经缺席太多了吗?


事实上,这些重新被发现的、高挂阳台之中的“天空”,并不只是使我们浮现出最爱的那些如费里尼、库布里克和约翰·鲍曼的电影的朦胧记忆,而是在一个又一个夜晚的缓慢和寂静中,为我们还原了那些即便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,我们依旧最珍视的他们电影中东西,甚至以及那些可以说是展示着某种矛盾性的事物。因为,如果上述大师们的伟大作品高超地展示了如何操控运动、将其变幻成惊人的花招,使我们眼花缭乱,那么它们就能让我们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这永远都不会停止、消灭、或克制或等待;也让我们意识到它们是如此地吸引着我们,在我们的记忆中执着地矗立。一个缓慢、耐心而深情的方式几乎出现,它闪烁着、躲避着,被“巴洛克”式的漩涡包裹,显出更深远的光芒。


电影《爱情神话》(Fellini - Satyricon

1969年,费里尼


人们再次温习《爱情神话》中的片段:更隐秘的宴会夹杂在两场丰盛壮观的盛宴之间,可怜的诗人在田野中放开手,知道自己将要死去,把天地生灵留给学生……学生之后会躺在被查封死去的贵族床上。在他们轻轻抬起的手臂尽头,是夜空中的一把星辰。在这些暂停和延续中,有一些至关重要的事物对我们讲了比其他语言都真实的语言,它将像音乐一样是不言而喻的。而最后的词语就是没有词语,是神秘、耀眼、顽强的光芒。这次的暂停却正是与“死掉”截然不同,它是一种迂回的“生”,是新的知觉,充斥着对意义的感知,稳定、伸展而丰满。我们重新置身于世界的某一刻,感受着迷人、富有压迫性的生命的陌生感。


电影《爱情神话》(Fellini - Satyricon

1969年,费里尼


另外一个引人注目的对比给这些作品赋予了持久的力量,阐明它们再次充斥在被凝固的天空的寂静中:宏大的演出、慷慨激昂的壮丽、极致的清晰,如同一场幻觉或纷繁的镜头语言。这些有远见的人似乎没能停止他们的否定,同样也依然趋于最抽象、最苍白、最平庸、最赤裸也最迷惘的地方:所有的奢华,所有的辉煌,所有斑斓的色彩,所有形式上的夺目的力量。如此多细致入微的宏伟是为了在无可改变的边缘,召唤、接近黑暗的事物,把摄像机带去到触摸不到的边界。


电影《2001太空漫游》(2001 : A Space Odyssey)1968,库布里克


费里尼和塔可夫斯基的迷雾;库布里克的黑色:入侵了《全金属外壳》结尾的黑色、当然还有《2001太空漫游》中的巨石的黑色。石头、屏幕、门,帐篷、指南和磁铁……所有的一切释放出了观众选择想要看到的隐秘力量,闪耀着怀念抑或是时而相信时而怀疑的“意义”的光芒。 “米高梅不知道它正在资助的是一部电影史上最贵的宗教电影!”宗教,库布里克?机灵鬼?大师不像神父一般,他们不答复,但胜在行动,他们为荧幕立起那些高大又坚固的感叹号一般的柱子。至于我们,在那些重现眼前的有吸引力且深情的影像天空下,在那些于寂静中流转的冷云笼罩下,会想起那个曾几何时,当影院漆黑时浮现在眼前的问题:当摄影机代表的不是电影中某个角色的眼睛的时候,当摄影机在无人空间缓慢移动的时候,它们替代的又是谁的眼睛?这个我们成为的那只眼睛,那只掠过空无一人的走廊的眼睛,那只轻柔翻越人性黎明的悬崖的眼睛,它究竟意味着什么,激发着什么,提醒着什么,又召唤着什么?有时造访的神的眼睛,有时是梦中造梦者的眼睛?我们又是哪些幽灵的、是哪些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的、或者说是我们自己的影子?(现代人更趋于避而不答……)


特殊时期的影院荧幕


这些昂首挺胸的时代已经过去:天空再次变成苍白的布景,沉默不语;城市重新陷入喧哗与躁动;我们仍然迷惘,找到了通往仍然开放的影厅的暗道(或许对于这最后一代人来说?)拒绝小屏幕、难以忍受的矛盾!让我们停留在当今时代的高度吧,不要背叛它,不要背叛自我。只要不需对它阿谀奉承,就没必要向它屈服。



FIN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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